第三章夜魅
灯影下，一座岛被海风吹到倾斜。
警员穿草绿色猎装分散驻守在各个路口，新上岗的菜鸟紧张得满头汗，一只手不自觉放在枪托上，神神经经随时准备拔枪扫射。
迎面来一个四眼仔撞上她的肩，被陆显瞪一眼，忙不迭说抱歉。温玉的手心里都是汗，紧紧攥着他的手，心跳不受控制，距离最后一位布防的警察越来越近，心跳也越来越快。
她想看又不敢看，一双眼四处顾盼，唯独不敢落在路口那位瘦巴巴穿制服的警察身上。
陆显轻拍她肩膀，藏不住笑：“深呼吸，伊莎贝拉，不要还没走完这条街就心脏病发，你一死，我也跟着扑街。”
“被抓住我立刻向警方检举你。”
“无所谓，只要你舍得。”
温玉气急，伸手去狠狠掐他后腰，听他闷哼一声，咬牙说：“够劲，专挑流血的地方下手。”
她惊惧不定，指尖一片温热湿黏，带着三分歉疚三分倔道：“你自找的。”
她抬头看前方巡警，匆忙将血迹都擦在他衬衫上。她眉微蹙，望着他苍白异常的脸，忧心忡忡：“拜托你千万别死，要死也千万不能死在我手上。我实在不想被请到警察局，被阿Sir轰炸四十八小时。”
陆显搂紧了她：“放心，大D哥有九条命，最多死在你身上，怎么会死在你手上，那太不划算。”他死到临头，还敢逞嘴上威风，不忘记揩油偷香，自把下流当风流。
福满烧鹅店刚换招牌，红彤彤的光绕着四边形牌匾你追我赶。慕名而来的食客们早在门外排起长队，多半是情侣、同事，嘴里有讲不完的八卦逸事，一下班赶不及分享，把一条街吵到刺耳。他与她就要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同眼前新入职的警察先生擦肩而过。
两米，三米……
阿Sir豌豆大的眼睛还在四处乱扫，他们几乎就要穿过人墙，温玉只差喊一声感谢上帝，赐予她一颗强健心脏，撑得过这短短二十分钟，不至于倒地而亡。
哪知道阿Sir看多了电视剧，也来设悬念埋伏笔，杀一个回马枪，“哎哎哎”叫住他。
陆显转过身，半身力气压在温玉身上，歪歪斜斜站着，癫痫一样抖腿，一身痞相，一脸不耐烦：“做什么呀，阿Sir？闲得无聊又来为难我们良好市民？”
“证件。”
“靠！有病。又不是菲佣，查什么证件？要偷渡也不等今年来啦，金融风暴，一毛钱都赚不到。”神态语气同永华道裸上身找小贩收保护费的古惑仔没甚差，也对，他原本就是街头烂仔，差什么差。
警官重复：“看——证——件啊衰仔，再顶嘴扣留你四十八小时。”
“叼你老母啊，痴线。”他一只手在警察面前挥舞完，还不是老老实实伸进裤兜里掏钱夹，展开来扔给他，“看仔细啊阿Sir，本地人，住仙华区晋宁路！”
“嘁！李耀祖，你妈还指望你光宗耀祖？不气死她就算好。”他又抬眼打量陆显怀里的温玉，可惜她一个干干净净玲珑可爱的学生妹居然跟这种烂人搞在一起，多半是被胁迫，不自主，胸中那点英雄气概被引出来，要发光发亮，英雄救美，问道，“小妹妹，这个李耀祖是你朋友？他有没有对你不礼貌？不要怕，告诉阿Sir，阿Sir抓他进警局。”
温玉有一双笑眼，是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永明灯，又清又亮，话未出口，已是笑意盈盈，她说：“拜托，问完了没有？他是我男朋友哎，周末约会难道要对坐温书？你当我痴线，当然要狠狠地不礼貌，尽量地不礼貌啦。阿Sir你今年几岁，有没有女朋友，还问这种幼稚园问题？”反差太大，太可怕。
余光瞥见陆显腰上一抹深褐色，是血，因夹克太短，血液透过黑色衬衫积压在腰上，将牛仔裤染红，她心急，一转身扑到他怀里，挡住一大片红斑。
她仰起脸，娇媚地笑，露出两只小小犬齿：“我们去看《雷洛传》好不好？珊妮说场面好劲爆，影院外排满人，抢都抢不到。”男朋友女朋友的角色她玩得游刃有余。
陆显捧住她的脸，似是入戏，痴迷，微叹：“我宁愿带你去看《玉蒲团》，黑漆漆的电影院坐不满人，藏在角落里看戏，他摸哪里，我摸哪里……”
他渐渐凑近她玫瑰色的嘴唇，那红唇似乎含着露，水光潋滟，芬芳迷人。
到这种时候他还要说：“温玉，你去揭发我‘不礼貌’吧。”
仿佛三百年没有见过水，他只管吮她唇上那一滴，吻到她双唇红肿，眼迷离。他再将带着烟草气的舌头伸进去，胡天胡地舔弄、撩拨，不依不饶地勾着她、缠着她，为尝她舌尖淡而又淡的香。
周围，三五人指指点点，讲年轻男女街头亲热，有伤风化，要叫阿Sir去把两个当街表演的人分开。可惜阿Sir脸红红的，看戏看到警棍都拿不稳，哪管其他。
也有人爱看俊男靓女天雷地火吻不够，吹着口哨等烧鹅出炉。
更多的是行色匆匆低头向前的路人，在想明早台风要来，是否可以不出街，不上班，最好挂十号风球，全市停电歇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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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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